不可说,说了都是错。是了,他还没有说,维拉科恰那位神灵,对我做了什么。杰夫想了想:“你有没有在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吃过别人给你的东西。”好像是有的。委内瑞拉的一个无人景区,青翠但寂寞的山谷里竟然有一家小小的饭店。我跋涉太久,到达那里时身心都已经要崩溃了。店主是普通的当地人,不知为什么单身住在那里开一个毫无希望的饭店,见到我,彼此都很惊喜。他盛情招待我吃据说当地特产的一种菜羹,小小一碗,无色透明,味道微咸但十分鲜美。一吃难忘,即使现在提起,那滋味似乎都在舌尖流连,四肢百骸都为之渴望。我后来查找过许多书籍,网络上搜寻花费时日,或询问当地的人,都说没有见过这种特产,更多人断然否认那种地方会出现所谓饭店。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念念到如今。那是我在南美洲流浪的最后一站,之后我被旅行者救援队发现晕倒在荒野,直升机把我送回里约热内卢之后,我觉得一场生死约略可以交待一段爱情,因此行程终于结束了。看我怀恋神色,杰夫好似忍笑忍得很辛苦。伸手摸摸我的脸,说:“那东西你应该永远吃不到了。”为什么?是珍稀保护动物的肉吗?但那人说是菜羹的。他点点头:“你说的那人,就是维拉科恰。他给你吃的东西,是汞耳的蜕衣。要说是菜羹,也没有什么大错。”汞耳?蜕衣?我要么是智商出了问题,要么就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我已经被潮流抛开两公里,冲刺都跟不上了。所以容我侧一侧头,说:“啥?”他未答,那一刻电话响起来,通知我拍摄通告提前,火速赶去,杰夫送我出门,靠在那里,笑眯眯的。我回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痴了,看很久,他眉眼催生抚慰,使凡事安定,岁月静好。使我面对一定要把玛丽女王摆上台面闹鬼的大卫,也心平气和,纵使迁就都无所谓。我对他说:“大卫,给我一点时间,造多一个型给你选,好不好。”他大概习惯了旁人对他讲话低声下气,转过眼来对我上下一看,嗤了一声,竟然不理。随后又对助理说:“打电话去啦,叫多几个女人来试镜,对待工作态度要认真点嘛,你跟二哥说,下次帮我选女主角要让我先过目。”那助理没动,小心翼翼地说:“也不是二哥选的,品牌方指定的。”给他几分颜色,他就要开染坊,而且还是全球连锁,垄断经营。多说无益,我抽身出去,找导演:“我辞了吧,你今天先拍他的镜头呗。”不理他期期艾艾说什么,我回化妆室收拾东西,一边走出门一边给杰夫打电话:“你在哪儿呢。”他很慢很慢地说:“没-干-什-么”声音轻轻的,刻意不吵闹那样,我忍不住提高嗓子:“你干嘛啊你。”他还是那样:“没-干-什-么-啊。”我本来有点委屈,想跟他倾诉一下,结果人家倒好,挨刀断气了似的,生气,我把电话挂了,临末那一瞬间,忽然对面传来他啊地惨叫,吓我一跳,立刻电话又打了过来,很惋惜地说:“哎,被它跑了。”什么跑了?他痛心疾首:“你家空调下挂个大马蜂窝啊,我一个一个在逮呢,逮到最后一只你电话一来,它吓了一跳,就跑了。“大马蜂窝?我怎么不知道?他说你那窗户估计三年没开过了,不要说马蜂窝,就是开森林马戏会,你又知道个屁。难怪我半夜睡不着,老觉得耳朵眼边有些磨磨蹭蹭的声响,原来也不尽然是神经衰弱。好吧,有只马蜂窝,你一个大男人,一家伙端了不就得了吗,一只一只逮什么。杰夫对一家伙端这个解决方案不算很认同,耐心教育我:“人家就是钉子户,也要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怎么能一棍子敲下去就让滚呢。我把他们集中起来,今天不出工了,回头移到野外去。”一个大男人,大好青春,跟马蜂耗上。想一想,也没什么不好。谈完了这么关键的问题,他问我:“你干完活了?很快嘛。”我耸耸肩表示反对,好像他能看到似的,谁知他好像真的能看到,立刻又说:“没干成啊?怎么呢。”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跟他说,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想立刻见到他,依靠在他怀里,闭一闭眼―――昨晚我居然睡那么甜,甜到今天连一点脾气都没有,人生很美好。他认真地听,哦哦哦哦回应,然后说:“就这样了?”当然就这样,我都快出摄影棚了,他们能选到谁就去选呗,要是神通够,苏格兰玛丽女王算什么,不就是招个魂嘛。他嘻嘻笑,好像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说:“哎,你先别走,在那等我十分钟。”干嘛,难道你要过来扁大卫王吗?虽然你的确很强壮,人家保镖可也不是吃素的。他哼哼:“小妞,暴力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的。等我十分钟,我帮你去看看那啥玛丽女王到底什么样子。他说的话,再荒谬好像都有道理。有时候你对人的信任,好像凭空在路上拣到一大堆钞票。不知该给谁,也没有人跟你要,你茫茫然抓着到处看,一个耳光打得自己天雷乱闪,但那些财富并未因随之消失在一梦南柯。信任与运气一样,有时候无解。因此我折回摄影棚,找一个角落坐下来,眼睛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十分钟。杰夫一定在拼命上网查找苏格兰玛丽女王的图像――我猜他应该会用电脑的。不过我家的电脑有开机密码,他怎么没有打电话来问呢。或者。他真的是去看玛丽女王本人。虽然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样的方式。如果一个人能够随意穿透沉重的门,说不定也能够随意穿透流逝的时光吧。那么能不能让我回到那些光明盛大的季节,回到我流奶与蜜的初见。本的女朋友说,他以前都没有见过你,你却和他很熟络。到底怎么样才算熟络,要一分一寸将他吞下肚么。有人叫我:“尹小姐。”抬头看是二哥,大卫王的经纪人。德高望重,手眼通天。小个子的男人,秃头,永远一件白色立领衬衣配个黑外套。看起来很憨厚,却是出了名的扮猪吃老虎。我懒得站起来,只笑一笑:“你好。”他顺势在我身边坐低,伸长腿,两手在额头左右狠狠揉搓了几下。太阳穴上泛起一片红。从侧面看过去,极为憔悴,两个眼睛都深深陷进去,血丝都要成群结队地飙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大卫王不让他省心―――但他那么红,就不省心都是值的。说句话都很累一样,好久才开口,说:“尹小姐,大卫那边不好意思。我等下再和他沟通。”我拍拍他手背:“不必了,我最近也很疲倦,没有工作最好。”他神色古怪,慢慢转头看向我,说:“为什么要说也。”这么敏感的一个人。我直言:“你样子很不好看,最近太累吗?”他几乎是呆呆地,呆呆地看着我。跟菜市场那些很久都卖不出去的病鹅,一模一样。眼珠子死掉了似的锲在一大片血丝里,有一阵子我疑心他马上要栽倒在地,就此归天。我在不同的场合见过他几次,喝酒极豪爽,说话却滴水不漏,精力过人,旗下的艺人都是第一线的,绝不是我们这些金字塔底可比,呼风唤雨。要说工作太多会把他搞成这样,我实在很难置信。他呆了好一阵,又慢慢把头转回去,继续拿手搓他的脑门,搓得跟虾米一样暴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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