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深反省片刻,确定自己不是心怀妒忌才这般大肆点评的,而是他自信他的品鉴力。身为若极师父唯二的弟子之一,他好歹见过今人佳作,更不提父王与圣上所藏古人粉本,神妙之作见识过不少的。看去最后一幅时,景深已心生了粗浮之气,欣赏不得,转身看那候的不耐烦的小伙计问:“这当真是‘清河三子’的佳作?”“可不是,你瞧底下还张了咱掌柜亲自提笔写的画论。”景深埋头看去,喉头登时一哽。“清河巡抚黄大人独子黄忖作,此画……”景深略过多余吹捧的话看去中间那幅的画论,上头写着“松然府知府周大人之子周雅达作,此画……”忽有些后悔,他作何费这么些时候来看这等画儿,没想到世人趋炎附势到这地步来。转念他又想到当初在京里时,他作的画也是教好多人赞誉过的,那时他还志满意得的,这时候想来莫非那些人也只是冲着他那个世子名印在赞扬么?他走在小伙计前头下阁楼去,这次却见着了二掌柜的在堂前送一人。他停下问小伙计:“你家大掌柜的可是从不来这观文堂?”小伙计哪敢说是,只道:“有新画来时就来……”二掌柜的约莫是听见身后的声音,转身看了眼,瞧见景深时一愣,忙转回去叫住那个才要出去的青衫男人。“主簿大人,便是那位小少年。”被叫做主簿大人的人看来景深,笑着招呼他过去,问:“我方才挑的幅唤做‘寒云出岫图’的画儿可是你所作?”景深心突突跳了两下,猜出七八分来,憋着大气点点头:“正是晚辈所作。”“不知小兄弟师承何门何派?”这话……自是不能如实答的,他信口拈来:“无门无派,只早些年与一位不知名的先生学过。”“我年少时有幸见过若极先生一面,今日一见你的画,竟觉画中笔墨有几分若极先生的神韵在……”那人说着问景深,“小兄弟唤做什么?家住何处?”景深则还没从他提及若极师父的事上回过神,二掌柜的狠瞪了他眼他才答话:“我叫夏深,家住襄云。”他这时候才不会傻到说出自个儿的姓氏,大赜国姓,在这位见过若极师父的人面前还是不提的好,便自作主张冠了夏先生的姓。那人喃喃念了下“夏深”这个名字,又问:“可是‘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的夏深?是个好名儿,只不知襄云夏先生是你什么人?”景深:“……”失策了,不知现在说他叫景深还来得及么?“是先生……”他含糊其辞,只求他赶紧带着画走罢。幸而那主簿大人没再问这事,又介绍起自己来,叫作戴成,系县衙里的主簿,景深叫他声戴先生,戴成又说了好一番他将来必有大成的话,听得景深又是高兴又是心虚的,好久后人才走。戴大人去后,那二掌柜的这时看景深的模样与之前不一样些,和善一笑,两撇胡须翘起来,道:“好小子,倒没看错你,往后你的画我收做中等,可记得多画常来啊。”景深淡淡觑他眼,轻哼一声:“唯利是图。”掌柜的不恼,只一拊掌,附和他笑道:“小兄弟说得对。”如此厚颜无耻姿态,景深阔步往外去,却教掌柜的拦住进了耳屋里,才进去便摸出两小块碎银来:“你那两幅画都卖了出去,这些你拿去给你妹子买吃的去。”景深看着送来手边儿的碎银,动摇了再不卖画的心思,又听掌柜的说:“方才戴大人之所以买了你的画,还是我劝他看过的呢,他往日来可只买延祚先生的画去,今儿延祚先生的画教人买了去他便要走,还是我请他看过你的画儿的。”说完看景深不信,又重申遍:“若是骗了你,明儿一分钱也赚不着。”“延祚先生是谁?”“你这小少年,这时候是说延祚先生的时候么?”掌柜的先唬一句,才说,“可记得上回你问过我的那幅画么,便是延祚先生所画。”原是如此,景深愈发觉得那位戴先生颇有品鉴力的,这时忽听掌柜的疑惑声儿——“咦,方才你可是说你家住若榴?那就奇了,这延祚先生传闻也是若榴人,你怎会不省得他?”“若榴人士?”掌柜点头。到出观文堂时,景深仍琢磨着那延祚先生是何人,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延祚先生就是若钦先生。不对……景深狠敲了下脑袋。可真是蠢笨,那日在小溪边上见着的崔伯伯,可不就是在若榴画画的人么,愈想愈有可能,景深想,回去当再问问先生他是何人才是。接近午时,走前易峰说午间在小酒家吃好的,说时候到了襄云楼外聚头便是。他往襄云楼去时特地绕了下远道,见着了那个卖耳饰的小铺,翘首阔步过去。还没走到就听那卖首饰的姑娘问:“公子啊,上回见着我你跑什么呀?”景公子佯装成疑惑模样,问:“几时见过你跑了?”那姑娘喃喃:“不成真是我看错了?”“我之前央你多留些时候的耳坠儿可还在?”“我藏在底下自然是还在的,不过你晓得,这对坠儿可人,若是摆在显眼地方定没了……我替你留了这好久,公子看?”“嗯,多付些钱是应该的。”身上有两块碎银的景深气粗道。卖首饰的姑娘这才爽快将那对石榴色的小珠儿耳坠交给他,他给了块碎银去还找了十来个铜板回来,收好铜板单看耳坠儿。透红得像真的石榴粒,比那些劣质珠子好看得多,她倒是很有眼光。他拿自己的锦帕儿裹好耳坠儿,揣进袖袋里,眉梢带喜朝襄云楼去……点绛唇襄云楼用过晌饭后,夏意跟小满又欢喜转去糖坊,一时没忍住便诸般蜜糖各买了些,后又随小满去买萁豆、熟药。小药铺里头,小满跟伙计要了小瓶儿药与夏意道:“这个是手皴药,冬日里洗衣做饭,指不定就皴了手,你也买些罢?”夏意早教小满惹得什么都想买了,这会儿又掏钱买了瓶药,从小伙计那儿接来手上时下了决心——今日再不买别的了。是以当小满给小鼻涕买虎头帽时她就抱着糖袋儿藏在景深后头,就像是给景深添了条尾巴。景深笑着转头咬尾巴:“你多大了,还想学小孩儿戴虎头帽?”“若是不进来这儿我就不想的,可一见着帽儿就止不住想要了。”他举了举手上提的捆着胭脂的袋儿:“你可是要搽胭脂的姑娘了。”夏意扁扁嘴,这才大方出去帮小满选帽儿,之后才是去成衣坊取衣裳,冬衣厚,两户五口人的衣裳分别包好,还是易峰帮着搬抱才回驴车上。东西全都买好,便坐在驴车上闲谈,申时将尽时易寔才小跑着过来。“久等了罢?”他说话时吁着白气,好似还带着酒气。易峰便问:“你还喝酒了?”“只喝了两巡,奉直兄教人备了解酲茶,已喝过了。”“上车来罢,赶在天黑前回去。”易峰坐端看了看天色,彤云聚拢,“白日里飘了几粒雪,今晚估摸着是要大下一场的。”易寔上去坐在景深边上,与几人抱歉道:“身上酒气大了些,可莫恼我。”“待会儿冷风一吹就散了。”小满最是捧她三哥场的个,捧过了场才和他看今儿买的东西。归去时车上多了许多东西,拥挤些,四人缩手缩脚坐在草料上,颠簸时还会撞上人膝盖,景深长手长脚,时候一久便麻了腿,尝试扭了几扭后袖兜里的手帕险些滑出来,好在敏捷一把捞住了才没掉出来。安分下来,景深捧着袖里的耳坠儿他抬头看眼夏意耳垂,软白的在夜色中也打眼,分明晓得她没打耳洞,可偏偏就想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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