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绻愣愣望着眼前人,清贵的女人就坐在那里,手还虚虚搭在自己腰上,神色平淡,波澜不惊。丛绻恍惚的思绪里忽闯入了一份从前。从前她和这人的初见。之前在记忆中,每每思及和沈缜的相处都会从醒来喝药、吃了蜜饯的那一天开始。可现下此刻,她无端想起了那夜的大雨小巷。是雨中几十步的小巷。是此世千万步也难以企及的距离。昔年被充入教坊司、被当作战利品流连辗转时,丛绻很疑惑,她听闻世有仙人,仙人掌可断山海,最是善心不过。可如此厉害又善良的仙人,为何不救岌岌可危的国家?为何对数十年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盛国百姓作壁上观?又为何眼看着北国骑兵烧杀抢掠却无动于衷?后来她知道了,修士不可以随意牵扯上因果。所以即便盛国十五年换了十一个皇帝,即便盛国百姓亡国前水深火热、亡国后亦苦不堪言,即便北国踏破虞阳城的那天血流成河、百里无人迹,修士们也只能力所能及的帮助部分人躲过一两劫难、斩杀擒拿因国乱而生出的诸多妖邪,却不能从源头上阻止或解决问题。因为发生的一切都是国运,是泼天的因果。可现在,沈缜告诉她,说要让公主为帝。公主怎会为帝?男人掌握权力的人间,达成这个目的势必要干涉国运。她不怕么?或者说,为什么要这样做?沈缜为柳堤案翻案,丛绻虽不信那套一水之恩的说辞,却也觉得这人跟聂家应当是有渊源的。可这是?意识到对面人并不会自行给她解惑,丛绻平息下心中滔天的巨浪,坦白自己的疑问:“阿缜,是有这样做的原因么?”较刚认识时的婉转,女人而今已然直接了当了许多。沈缜眸光软下来,伸手抚上她的耳廓,慢慢道:“因为东海国会在北国的铁骑下国破,皇室与一众高官尽被俘虏往北,唯一逃脱的太上皇之子继位南迁。无辜的女人受辱凄惨,没用的男人恶心至极。”“那些士大夫,自以为国士无双,却会在护不住国家时以妻女赔偿。公主、命妇和后妃们无一幸免,下体破裂,被剖肚取胎,她们不是权力的拥有者,却成了权力沦丧时的牺牲。”“绻绻,”沈缜语气淡淡,“不堪为帝为臣的男人,就该滚下去,不是么?”棋局两端(倒v)是么?是的。这个应沈缜疑问的回答在心中浮现的那一刻起,丛绻就再一次清楚感知到了自己滚烫血液里的悖逆世俗和野心。对上位者德不配位的恶心,对自己前路的不甘心,对诸多女子的物伤其类,对种种世事的不平她急切想做点什么,可力气微薄,见识浅短,无可奈何。身在泥潭,眼中亦是泥潭不可怕。可身在泥潭,眼中却是星辰日月,尤为痛苦。但宁可痛苦,不要麻木。她最隐秘的内里好像从来都是俗世以为的大逆不道,只是从前必须得藏起来,而如今在被一次次放大。在被放大。丛绻定定看着眼前人。四目相对,沈缜扬眉,“所以绻绻,你要同我一起么?”一起牵扯这份因果,一起走一条诱惑非常却险峻修在万丈深渊边的路。丛绻默然。柔顺妻子的身份应当不多犹豫地同意下来,可沈缜分明知晓她才入仙途,此时提起这事,到底意欲为何?不过不论为何,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么?由是丛绻并未沉默太久,她柔声答复:“妾既为阿缜妻,阿缜去何处,妾自当去何处。只是,妾想知道,阿缜怎突兀有此念头?”这并非是普通辅佐人为帝,而是要在外忧内患的情况下行前所未有之事。丛绻猜测,沈缜是知道了什么,通过曾告诉自己的“预知”一能。沈缜也没打算瞒她,如对系统说的那样,有了个预知的名头担着行事会方便许多,便简单与她讲了简写里看见的那位叫“无忧”的公主会面临的事情,同时按照自己的估计,与她说了说如若放任不管,东海国可能会走向的趋势。女性地位骤降,东海国变成第二个南月。不过某国并没有大一统就是了。自行预估的走向趋势这条,实在不怪沈缜多想,她只觉得狗血世界的这场战争几乎就是她原本世界历史上一个积弱国家的翻版:皇室男性一代不如一代,重文轻武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士大夫们没点斤数偏偏自命不凡,两者相加离谱指数重重堆叠。但与那个积弱国家当时还算风调雨顺不太一样的是,东海国北边今年旱灾,相当一部分百姓无法果腹,当地治所官员却瞒下不报,有一处叫清鱼村的地方还发了疫,一村人尽皆被烧死。也因疫情,鸦雀中人没有冒险留证,等沈缜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村子已经没了半个月。将这些一一讲给丛绻听后,沈缜拉开了一点两人的距离,腾出手去隔着软布提了茶壶倒茶,先将一杯放到身边女人跟前,才又往自己杯中续了半杯——刚好和没喝完的兑了兑,温度适宜。丛绻瞧见了面前人舒展的眉头,也没略过她方才的举动,忍不住眸中笑意,伸手捏了捏这人下颌,“阿缜倒是随性。”语气软软的,似嗔似逗,沈缜不应,只也笑起来,就着女人即将收回去的柔荑蹭了蹭。容貌气质都清贵的人,现下却如稚童一般,丛绻不免心软。然而更出其不意的在后面,正当她欲拍拍这人时,却见对方拨开凭几,换了个方向坐远,然后直接躺了下来,头枕上她的膝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丛绻只一恍神,就低头对上了清亮潋滟的桃花眼。她不由失笑。指尖抚过膝上人的下颌,丛绻收敛心神,轻声开口,“阿缜,你先前说,在你所预知的往后中,那个‘丛绻’让端王为她空置后位?”“嗯。”沈缜应。她闭着眼睛,由女人有一下没一下给按着太阳穴。丛绻眸光微暗,顿了片刻问:“那阿缜觉得,她是如何走到那步的呢?”沈缜睁眼,两人相视。须臾,丛绻浅浅笑起来,继续给怀里人揉着额头,柔声道:“阿缜所讲的那位无忧公主,妾以为,或是心志坚定之辈。”心志坚定,在家国蒙难后于仇人处卧薪尝胆。心志坚定,想来不会爱上有着国恨家仇的人。预知里所看见的所谓相爱相杀,当真有爱么?留在耶律纵身边不一定是为了情,屈身服侍他也或有不得已。感情,也是图谋的一部分。有时候所看见的真相,不一定是真相。沈缜当然知道这一点。先前已有猜测,但听丛绻本人说出透着这弦外之音的话时,在意料之中外,她还是有些讶然。意料之中在于沈缜知晓丛绻不难从无忧的事联想到己身,亦会明白有时坦白反而更能达到想要的目的;讶然则是她没想到女人如此当机立断。毕竟此话一出,只要沈缜听懂了,就可以想到如今两人的关系。借傅瑾瑜的势和借沈缜的势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地位悬殊,一样的云雨床榻,无非可能是对男人和对女人有些细节不同罢了。明知这还如此当机立断沈缜抬手勾住女人一缕乌发,在指尖转了转,心下便明晰了起来。自己一再布饵试探,对方又何尝不是。谁是谁的猎物呢?不再多想,沈缜回复女人:“绻绻说的是。”她眯起眸子,微微压眉若有所思:“东一带回来的案宗中,记载过这位公主。她名昭华,宋徽的女儿里序齿为十,现年应该十六七岁,已经许婚御史大夫王仲之子。”许了婚,却在这节骨眼国破被俘,受尽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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