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宋嫣耳畔仅剩泠泠水声。
崔玹静静地望着她,久久不发一言。
河中的冷水像是洗去了方才的温情假象,叫他顷刻清醒。
他当真是一时轻心,放松了警惕,太过信任了这位宋三姑娘。当初宋府那场火,今夜的刺客,难道真与她无关吗?
外表本分内里奸险的人他见过太多,为求自身利益,又有什么不能伪装的。况且她以前从未见过自己,言语之中却是对他十分熟稔一般,实在太过可疑。
他眸中渐露狠戾。眼下四处无人,了结她易如反掌,又或是将她丢在这荒郊野外,她孤身一人未必能活下去。
这念头一闪而过,却终未成型。
留着她,或许更有用。
凝睇片晌,宋嫣才听得他淡淡应了一句:“我没事。”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知是否被那些黑衣人惊吓过度的缘故。他面色冷峻,宋嫣不敢问出口,转而道:“刚才那些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
他言语冷淡,宋嫣微怔,随后低下头,语气负疚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叫你出来看灯会,否则也不会遇到他们了。”
崔玹站起身,边道:“我不出来,他们便会去找我。”
宋嫣跟着他站起,料峭秋风吹过,身上湿冷的衣料愈是寒冽,忍不住抱臂打了个喷嚏。
崔玹亦是一身湿,环顾四周道:“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吧。”
落脚?宋嫣抬头睁圆了眼,“我们不回去了吗?”
“这里太偏僻,夜路危险,何况回城的路定然有人在守株待兔,现在回去是自投罗网。”
宋嫣噤声,心下局蹐不安。她虽然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但也称得上衣食无忧,何曾有过风餐露宿的经历,遑论与男子同处一宿了。
可事从权宜,崔玹所言句句在理,她也辩驳不得什么,乖顺地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崔玹抬脚走在前面,“离河流远点的地方。”
他腿长步子大,几步便走远。
黑夜合围,宋嫣心下惊惶,忙小跑紧跟上他。
幸而今夜是中秋,月明千里,行路并不十分困难。
两人一前一后相偎,穿过一片树林,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崔玹才找到一个可堪落脚的山洞。
崔玹在前清理杂乱的野草,辟开一条道容他们走。进入漆黑山洞后,目不可视的感觉加剧了宋嫣心底的恐惧,她只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挨着崔玹。
崔玹大致看了山洞一圈,便要抬脚朝外走。
宋嫣几乎是本能地拉住他的衣袖,焦急问道:“你要去哪儿?”
黑暗中,她看不清崔玹的脸,听到他语气平静地开口:“我去捡木柴生火。”
他们的衣服湿透了,若这么穿一夜,明早定会生病。
宋嫣小声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山林之中遍布蛇虫鼠蚁,你跟着太危险了,就留在这吧。”
宋嫣无言,继而松开了手,“那你当心。”
崔玹出去后,幽黑的山洞便只余她一人,她眼眶一酸,不禁懊悔今夜邀崔玹观灯。若非如此,她何至于落到现下这处境,狼狈如落水狗一般。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宋嫣才听得洞外窸窸窣窣,随后崔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她转忧为喜,“你总算回来了。”
崔玹低低地应了一声,将木柴放下,从怀里掏出火镰开始生火。宋嫣惊讶于他随身还带着这些东西,蹲下身默默挡住了外头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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