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怒不可遏的妘连,连婳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为何跟世所传言中的那个凤凰神女有如天壤之别呢?
传闻中帮助百里狄禹打下江山的凤女,高高在上,睥睨天下,应当是如同真正的神一般。而不是如今这个浑身上下被裹得密不透风动手打人的女人。
若说更接近于神,梅啸山反而脾性更相似一些。
连婳此刻神游,想些这些有的没的,直到妘怀站到了她的面前,笑道:“婳儿,这些年在外你也吃了不少苦,如今回来了就好。不过这里是妘氏宗祠大堂,说话行事都要顾及着祖宗在眼前看着。你方才的话确实娇佞了,还不快向祖宗牌位磕个头道个歉。”那妘怀微笑着对连婳说道:“妘氏族地向来不入外人,除非有族长相邀,否则一旦入了妘氏族地,不论他是皇亲国戚还是江湖豪杰,一律格杀勿论。不过你既然已经回了妘氏族地,也入了我宗祠大堂,便已经是妘氏族人了,跪一跪祖宗,也是应该的。”
连婳面无表情听完妘怀的话,而后笑道:“既然族长已经发话,婳儿还能够说什么呢?若是不认,怕是会将婳儿当做‘格杀勿论’的人吧。”说完,连婳三两步行至那些牌位前,噗通一声重重跪下,而后砰砰砰叩响了三个响头。
长老院等人在一旁冷眼看着连婳跪着扣头,妘怀走上前去扶起了连婳,道:“婳儿虽早些年流落在外未曾习得妘氏礼仪,但妘氏礼仪为重,明日我便派上两个女侍教一教你礼仪可好?”
连婳左脸还肿着,额头又给磕得肿了一个包,那张小脸如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当下,哪里还顾得上脸好不好看?
“族长说了便好。”连婳笑道:“只是这大半夜的,婳儿虽然刚刚回到族地,但诸位长老在这里候着,难道就只是为了看婳儿给祖宗磕头?”
妘怀挑眉,看了眼妘观,而后道:“长老们久未见你,亦是想念,你这回来了,必然是要过来见见你的。”言罢,又对那妘观道:“妘观长老,我说得可对?”
那妘观眼观鼻鼻观心,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一毫感情:“族长说的是,既然已经见到婳儿了,那末我们这些老骨头就先退下了。族长已经说了明日叫上两名女侍教婳儿礼仪,不如这女侍由我等安排吧。”
“可是!”妘隐在一边听妘观依着妘怀就这样放过了连婳,正待反驳,却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眼光,抬头看去,却竟然是那寻日里少有发话的妘浊。
在妘隐滞声的时候,妘怀笑道:“女侍的事情不必麻烦长老院的诸位了,崇神殿有两位女神侍,正好可以让她们教教婳儿。”
“但女神侍自入了崇神殿后便献身给神祗了,哪里能够出来?”妘观反驳道。
妘怀笑笑,道:“女神侍自然是不能出崇神殿的,但是婳儿既然回来了,自然是要住到崇神殿去的。”
嘭地一声,妘观的拐杖重重地拄在了地上,震得堂内众人均是一惊。就连一直站在连婳对面的妘连都讶然地看向了妘观,而后又看向了妘怀。
“族长,连婳尚未接受……”妘连似乎准备说什么,然而妘怀却打断了她,道:“无碍,如今这妘氏族地内外,能够有资格住进崇神殿的女子,也就只有连婳了。”妘怀似笑非笑地扫了在场所有长老一眼,而后道:“除非,你们想要看着火神之血断绝于此,而后又不知几百年才能显现……”
“既然族长已经决定,我等自然遵从。”妘观率先道,然而说完之后,那妘观却拔起拐杖转身向着大门走去,“今日夜已深,我等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先行告退!”
看着妘观离开,长老院其余众人也纷纷离去。走在最后的妘浊意味深长地看了连婳一眼,连婳能够感觉到这里所有人,只有妘浊一人对她无害,而是单纯的关心。
待长老院众人都已离去,这宗祠大堂内也就剩了妘怀妘连以及连婳三人了。
人多的时候连婳还不觉得,如今人走了,面对着妘连,连婳只觉得心内有种莫名的恐惧。微微向后移了两步,拉开了与妘连的距离。而那妘怀却上前来执起了连婳的手,道:“婳儿,来。”
只见那妘怀微笑着拉着连婳走到了宗祠大堂的正中,那有着廖红大椅的地方,道:“坐。”
连婳记得刚刚入这祠堂的时候,妘浊说过,这大椅是族长和圣女坐的。
摇了摇头,连婳想要将手抽回,“这是族长和圣女坐的,不是婳儿应该坐的。”
然而,妘怀却并没有放手,拽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了椅子上,一把按下去,让连婳无可选择地坐在了大椅的正中。
妘怀盯视着连婳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今后,这就是你的位置。你就是我妘氏一族千年等来的圣女,是火神眷顾后裔赐给我们回到神祗之境的圣女。”
连婳完全不知道妘怀在说什么,只是感觉到自己这个“舅舅”眼睛里有一种狂热。
“哥哥。”妘连换了称呼,幽幽道:“如果婳儿不是呢?”
妘怀方才一直盯视着连婳的眼睛,此刻,他回过身来,看着妘连道:“我说是,她就是。”
妘连面具下的脸看不清楚神色,然而那双眼睛却幽幽地望向了此刻坐在曾经她坐的位置上的连婳,她自己生的女儿,却没有将其扼杀的女儿。
妘怀见着那妘连看着连婳,笑笑:“你们母女也是久未见面了,可要叙叙旧?”
连婳尚未开口,倒是那妘连冷笑道:“与这种可以放火将自己亲娘烧死的孽障,有何旧可叙?”
“也对,”连婳突然开口,同样的冷嘲热讽,“与这种可以随时掐死害死自己亲生女儿的、能够生出‘孽障’的女人,我亦无旧可叙!”
“连婳!放肆!”妘连被呛得怒火中烧。
而那连婳翘起了二郎腿,斜坐在廖红大椅上,讥讽道:“头一次听有人把放肆两个字说得这么没底气……要知道,皇宫里头在御书房的那位,说这两个字说得顺溜多了!”
妘连双目一冷,“你进过皇宫又如何?在这妘氏族地,那百里氏说不上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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