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燕儿忙起身施礼道:&ldo;皇上,民女不敢贪图赏赐,不过既然皇上相问,民女不敢不说,适才王大人所奏,乃是古时师涓所作的《焦泉》,只是王大人并未将此曲奏完。&rdo;
僖宗讶道:&ldo;姑娘如何得知?&rdo;
陆燕儿回道:&ldo;民女亦曾学过此曲。&rdo;
僖宗更为惊诧,说道:&ldo;哦?世人皆道此曲久已失传,唯独王大人祖上秘传此曲,亦从未于人前演奏,姑娘却向何人学过此曲?&rdo;
陆燕儿道:&ldo;此曲乃是民女幼年时向先父的朋友方夔所学。方老伯是位琴痴,因先父在兰州以教琴为生,故而与这位方老伯结识,他便传授给民女许多古曲。&rdo;
僖宗问道:&ldo;这方夔尚在兰州吗?&rdo;
陆燕儿答道:&ldo;方老伯并非兰州人士,旅居四海,行踪不定,在兰州亦不过停留了一年而已,后来便不知所往了。&rdo;
僖宗叹道:&ldo;没想到民间竟有如此异人。适才姑娘说王大人未将此曲奏完,朕却听王大人弹奏此曲不下五六次,每次皆是一般。莫非姑娘所学之曲,更有增广吗?&rdo;
陆燕儿回了一声&ldo;是&rdo;。
僖宗便命陆燕儿重奏此曲,陆燕儿遵命,亦用凤凰琴弹奏。
琴声起后,僖宗与王敬傲等人心中皆暗自惊讶,未曾料到这少女琴艺竟如此高明,比之王敬傲毫不逊色,比之李夫人却要高出许多。
前面一段琴曲与王敬傲所奏并无二致,待那琴声由泉水奔流而急转下落之后,亦是铿然两声,陆燕儿便按住琴弦,不再弹奏。
众人正在纳闷,她所弹奏之曲与王敬傲所奏岂非一般无二。只见陆燕儿款款起身,离开琴案,向僖宗拜倒,低头说道:&ldo;民女该死,请皇上恕罪。&rdo;
僖宗忙问何故。
陆燕儿回道:&ldo;民女适才弹奏到那一段,方才明白,王大人并非不知此曲全貌,却是民女愚鲁,险些不敬先皇。&rdo;
僖宗不解,王敬傲却起身至殿中拜倒,口称&ldo;臣有罪&rdo;。
此时众人皆被这二人弄得云里雾里,僖宗忙追问二人此中原委。
陆燕儿道:&ldo;这《焦泉》古曲,乃由《涌泉》《鸣涧》及末后一章而成,王大人乃是为避先皇之讳,故而将末后一章省去不奏。&rdo;
僖宗忙问末后一章何名。
陆燕儿请求赐予笔墨,在纸上书写&ldo;漼澯&rdo;二字,呈给僖宗,却见那&ldo;漼&rdo;字上,省去了左边中间一点和右边山字中间一竖。
这&ldo;漼澯&rdo;为水深而清澈之意,正是《焦泉》第三章之名。乃是形容夏日炎炎之时,泉水自山中涌出,流而成涧,落而成瀑,最后聚于深潭中之貌。
僖宗的父亲,即唐懿宗,名李漼,陆燕儿便是为避&ldo;漼&rdo;字之讳,故而有意错写此字。
王敬傲亦向僖宗禀道:&ldo;臣并非有意欺瞒皇上,实因先皇在时,臣每奏此曲,便均省去末后一章,久之已习以为常矣。&rdo;
僖宗笑道:&ldo;原来如此。王爱卿与陆姑娘皆对先皇心存恭敬,忠心可嘉,不过这古曲传至今日,本已极为难得,岂能忍心令其减损,以至失传于将来。朕今日便将这曲子的末后一章更名为&lso;幽潭&rso;,今后两位亦可将其弹奏完整了。&rdo;
众人闻言皆称颂&ldo;皇上英明&rdo;。僖宗又命陆燕儿重新将《焦泉》完整弹奏了一遍,听那末后一章果然有点睛之功,闻之不免心醉,恍然逡巡于山间水际,令人流连忘返。
僖宗叹赏不已,心道:&ldo;传说那师涓作四时之曲,令卫灵公沉醉其中,难以自拔,今日得闻,果然如仙乐一般。&rdo;当下又向陆燕儿看去,见她容貌秀美端庄,举止娴雅动人,竟比宫中那些美人佳丽更胜三分,不觉有些出神。
田令孜见状,在旁说道:&ldo;皇上,您不是说要将这凤凰琴赏赐给陆姑娘吗?&rdo;
僖宗忙笑道:&ldo;当然,朕便将这琴赐予陆姑娘。&rdo;陆燕儿忙离座叩首谢恩。
(按:《王子年拾遗记》载:师涓造四时之乐。春有《离鸿》《去雁》《应苹》之歌;夏有《明晨》《焦泉》《朱华》《流金》之调;秋有《商飚》《白云》《落叶》《吹蓬》之曲;冬有《凝河》《流阴》《沉云》之操。奏于卫灵公,公沉湎心惑,忘于政事。后因蘧伯玉谏言,灵公乃弃四时之曲,而重新亲政。师涓亦后悔因自己造作这些琴曲,耽误了朝政,故而隐迹山林不出。其歌曲也渐渐湮灭不传。)
僖宗又道:&ldo;朕本想让王大人演奏一曲诸位爱卿未曾听过的古曲,既然陆姑娘已知道这曲《焦泉》,朕便请王大人再奏一曲。&rdo;
王敬傲遵命,当下又奏一曲,曲调却是繁复多变。或有怨恨凄楚,如幽冥鬼神之声;或有雍容清冷,孤高如在世外;或有怫然慨慷,轰然如雷,风鸣雨啸,转而霞生;亦有戈矛纵横,凌人夺魄之势。
曲罢,满座肃然,良久无声。及至僖宗抚掌称妙,众人方一同赞不绝口。
僖宗开口径向陆燕儿问道:&ldo;陆姑娘可知此曲的名字吗?&rdo;
陆燕儿起身施礼道:&ldo;尝闻嵇叔夜从伶伦受《广陵散》,后叔夜死,而《止息》绝。亦有人传说袁孝尼诈死,从叔夜盗闻《广陵散》,众人皆以为不实,今日得闻王大人所奏之曲,莫非便是绝传已久的《广陵散》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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